凡是记在我脑子里的物事每轮降界后我会联合应风色将它们记录下来诸位可任意借阅抄写绸缪规划;交换的代价是请各位也要一同分享情报以增加盟友存活的机会。
在她说话之际顾春色已率先入座斟酒举筷怡然自若这时才接口笑道:“不是优先保护师姊么?若没有了师姊断去重要的情报来源结这个盟还有什么意义?”
应风色忍着本能的排拒与对抗意识不与他视线交会环顾众人朗声道:
“‘在降界中尽力保全自己’乃本盟第一要旨。
非为求生何须结盟?背离人性本能的高调只会使盟约分崩离析而已我不会也不该要求大家这么做。
“在不违背第一要旨的前提之下须尽力保全盟友的性命此乃本盟的第二要旨。
首轮降界折去七人要是往后难度持续增加单打独斗绝非良策保全自己之余也要尽量保全伙伴大伙联手开解使令一起活着回来这才是结盟的意义所在。
“第三在不违背第一、第二要旨的前提下须尽量分享关于幽穷降界的一切情报莫忘我们最终的目的是要彻底摆脱羽羊神操控不再无法抵抗被召入降界仪式乃至白白丢了性命。
为此之故我们需要更多的线索。
运古色也坐下来本欲开口嗅到酒香菜香冷不防夹了满筷塞进嘴里又连尽三盅如噬仇敌血肉心不甘情不愿放落酒杯阴阳怪气道:“说到底大伙儿都是被这抄本勾来的。
既如此何不与你结盟就好要他何用?”这“他”指的自是应风色却是对鹿希色所说。
女郎转过俏美的小脸。
“你能拿两千一百点么?拿不了点数目录全是废纸没点屁用。
”恁谁说这话都是满满的嘲讽但从她嘴里吐将出来不知怎的却再也务实不过连运古色都发不了脾气反而凝神思索起来。
平无碧总算听明白了一屁股坐下回见师侄还青着脸杵在那儿发脾气赶紧拉他落座:“哎呀风色要带咱们拿点数哩多好的机会!快来听他怎么说。
至此九人好不容易凝聚共识应风色将
现已知的规则一一说明也取出锦盒让众人传阅只隐去半痴剑的来历未说——
须知传落《九转明玉功》的幽明峪龙喉晦明祖师与创制出《还魂拳谱》的鳌跃门龙血羡鸾祖师或与明九钰姑娘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连谁知道有没有其他的线索遗落于诸脉之中;交代得太过清楚万一遭人刨根挖柢反而不妙。
“泪血凤奁”使令亦如先前所言既未违反盟约三旨自毋须向运古色等四人揭明这是拉开内环五人与外环四人实力差距的关键一着。
个人兑换之物并不包含在“必须分享的情报”里应风色将小剑与雪蛛慷慨交予众人传阅自非为了炫耀而是要加强“我带你们拿两千点”的宣传印象做不做得到两说但起码第二轮能教他们乖乖服膺领导不致立起贰心。
除了应风色以外余人受限于点数寡少换不了什么有用的东西只鹿希色花一百点换了“越世之眼”剩余八百点换了柄带剑鞘系带的青钢短剑远远称不上精品名物不过应急而已。
这柄短剑在女郎“归返”人世后还不够格拥有玉石雕就的分身乃以一块浮雕铁牌的形式显现铁牌约拇指大小薄仅分许顶端凿有小孔鹿希色穿红绳系于腕间倒也别致。
龙大方也换了“越世之眼”还有何潮色换的那部《天予神功》剩下的四百点实在是换不了兵器就先存着。
一问之下才发现除应、鹿之外人人都换了天予神功一来是便宜实惠二来是简单易懂的说明看得人心痒痒的“天予我取无偿无欠”听来有种莫名其妙就能练成然后口气又特别大的感觉当是被骗就换下去了。
“结果呢练起来效果如何?”应风色总不好索来一观此例若开他自己就是最大的肥羊没的自找麻烦但鹿希色连想都没多想片刻直接开口。
龙大方耸肩苦笑:“我是还没练成绝顶高手啦就不知其他人怎么样。
鹿希色手一伸。
“喏借来瞧瞧。
“慢。
”顾春色夹了一箸樱桃肉有意无意拦在女郎的柔荑之前悠然道:
“师姊有过目不忘的本领这‘借’字用得不好该说是‘取’取物不妨但无偿就不好啦。
虽不过区区一百点想来龙大方也不心疼但盟友间互易所得还是商量出个章程为好。
龙大方本想堵一句“老子高兴借不行么”被抢白一顿反倒说不出口了况且蚀本的生意谁人肯做这事上表现得太慷慨教人怀疑起盟中有盟反倒不美顺着他的话头说:“依你看要怎么个换法好?”
顾春色笑道:“这就随人欢喜了。
但出于自愿以物易物、以一换一想来还是公平的反正冷暖自知合意即可。
小可有个提议交换的双方必须公开所易之物登录成册留供众家盟友查阅小可愿担起代笔之责欢迎大伙来鳌跃门与小可茶叙。
“这又是为何?”平无碧一下没反应过来。
“不是两边说好就行了?”
龙大方冷笑道:“顾春色会告诉你这是为了避免有人恃强侵凌硬是索要他人之物但真正的用意是不想有人私相授受在盟中另组核心顺便看看你有甚好东西毕竟人总不会拿烂东西来交换。
顾春色仍是一派温文尔雅似乎半点也不生气但也没有因为被挤兑而退让的意思好看的澄亮星眸笑成两弯眉月环顾众人:“大伙都能瞧见呀。
如此诸位师兄弟以为如何?订出了规则才好自在行事小可是这样想的。
“我觉得挺好的。
”运古色举起筷子附和。
高轩色使个眼色逼着平无碧投下赞成票眼看是四对五的局面应风色突然举手。
“我赞同顾师兄的意见。
若无异议就这么定了罢。
”轻描淡写化解了内外两环在同盟里的首度对决。
说顾春色四人在进入风云峡以前没先私下达成什么协议应风色是决计不信的。
但现在还未到针锋相对的时候。
顾春色真正的目的不过是为外环同盟争取一点无关紧要的议论权力罢了他甚至不期待成功反而希望应风色一径打压这将会使外环四人萌生危机之感团结益发紧密。
破除小圈圈一边四人之盟不攻自破五对四将不复存在只有八对一乃至于九对零也非不可能。
应风色对于这场同盟之议的结果相当满意甚至有些希望降界快快来临不止能再执神兵半痴剑更想率这帮各怀鬼胎的杂牌军攻克使令打破得点纪录不让九钰姑娘专美于前——
我才是五千年来最优秀的九渊使者是独一无二的存在!便是手刃龙王应龑的明九钰也比不上。
羽羊神你等着看好了。
熟悉的阴冷空气将青年从沉眠中唤醒。
石室铁柜门无风自动的墙顶炬焰应风色从冷硬的铺石砖上跃起左前臂上的份量也很熟悉破魂甲紧紧贴肉扣锁仿佛是身体的一部份。
他穿着一套上下两截式的雪白中单左臂的袖管仅有半截显是专为运使破魂甲而设计的材质轻软舒适随意一扯竟撕之不破远比首轮降界时所穿更坚韧可靠令人感动。
(开始……开始了!)
异样的兴奋雀跃在血脉中恣意流淌着应风色强抑着心跳加速头皮发麻环顾四周才发现是在兑奖室里但阴冷的石室内嗅不到兽臭羽羊神不在此间。
“应使久见。
是不是想吾了?”才想着那轻佻懒惫的磁声便钻入耳中。
“传音入密”该是很合理的推断然而闻不到半神身上那潮湿狗毛般的浓烈异味令青年十分在意。
祂若不在这里莫非真是天心通?
“这种小事就别纠结啦。
”羽羊神毫不意外又窃听他的心语咂嘴道:
“从这轮开始诸位使者在进入仪式之前可于此提领装备或以点数兑换装备道具以增强实力。
不过吾有言在先这可不是逛大接办年货别想吾拿出目录让你们慢慢挑选应使只有一刻的时间着装逾时不候!”喀哒一响整排铁柜门居中的那扇应声而开依稀可见里头叠着盒子一类。
羽羊神又道:“应使上回换光了点数所以现在没得换啦大伙儿都省工夫可喜可贺可喜可贺!不过呢有鉴于第二轮降界的难度更高你们这届又烂得一逼……呃吾是说牺牲比较惨烈些给你们换上掺了些许银丝、人发以及不可言说的秘密材料的中单一套看能多活几个下来不。
但优惠不是免费帮助不是施舍结算时将额外扣两百点这是打到骨折的折扣啦在防具目录得花六百点才给换是下一季预计登录的明星新单品!
“吾也不是强迫推销刷业绩使者们若不想额外扣两百点脱掉便是但一丝不挂完成降界仪式是没有加分的考虑到本轮的特殊质性吾强烈建议使者们不要这么做——”
应风色没理半神的叨絮虽然羽羊神明摆着是强迫推销刷业绩但这袭中单的质做工无可挑剔两百点应风色自问还负担得起径行至柜前拖出两只木匣取出朝思暮想的半痴剑把玩再三直到羽羊神叠声催促才回过神赶紧缚上紫苑鳞甲。
紫苑宝衣看起来就像是另一套单衣以白色系带缚在身上几难察觉有异仅仅在举臂抬腿之际才会发现雪蛛质的光滑坚韧不同于寻常茧绸。
与首轮不同此番羽羊神只提供优惠促销的混纺单衣鞋袜付之阙如应风色想像光脚奔跑在白城山的山道间、与鬼牙众乃至狼鬼厮杀的模样脚板都痛起来忍不住问:
“羽羊神
!可有靴鞋可换……”语声未落周围忽陷入一片漆黑伸手难见五指。
应风色神智未失提着半痴剑的长柄在黑暗中摸索前行不知走了多久蓦眼前透出镂花微光谨慎以鞘尖一顶咿呀一阵刺耳酸响推开了一扇半圮门扉见屋里残炕破败蛛网四垂面几顶却被细心扫去积尘炕上整整齐齐叠放着两摞衫袍月光竟由身后射入。
回见庭院中遍铺青砖铜制的香炉斜斜倒落砸出一个大坑炉上鎏金斑剥底部横七竖八满刻痕然而脏污太甚难以悉辨。
看似大殿的建筑物两侧楹联倒是瞧得清楚分明。
“安靖人间司冥狱十八南开圣域渡众界三千……”应风色随口念诵心念一动:“是藏王菩萨。
”东海佛法不兴混入土人原有的龙王大明神崇祀相较于央土大乘或南陵小乘多少有些不伦不类藏庙倒是不少约莫是当作土神来拜。
这般破烂的寺庙却留着清晰可辨的楹联总觉有些刻意应风色里里外外查了个透确定无有机关这才回到房中飞快检查了炕上衣衫:一套是武人似的短褐却配着白袜素履颇有几分道袍的模样道观里须干粗活的小道僮或火工杂役等打扮约莫如是;衣底压着一副竹甲、一柄缚着系带的连鞘长剑于此际再也合适不过。
应风色赶紧穿戴齐整裲裆似的竹甲于身前身后缚好不再赤脚之后感觉果然踏实许多。
另一套却是僧人穿的木兰衣无有武器护甲应风色本想撕成长条为半痴剑做一副克难系带方便腰悬背挂一想袈裟搞不好另有用途毁之不利索性搁着不管。
其他人尚不知在何处这间偏厢的房里也无使令之指示略一思索决定先往大殿一探。
这庙规模甚小说是“大殿”还比风云峡的坛舍要小得多藏王菩萨的塑像却足有两人多高破败毁损之严重自不消说最诡异的是金身无头到底是不是藏王应风色也说不准举目巡梭赫在右侧壁上发现两行斗大的血字:
“此番降界金貔年间神魔毗邻天人相应;
山君思凡明珠向晚杏林接亲百年好合。
比起首轮降界这一轮的壁书血字简直莫名其妙唯一看懂的头两句是暗示羽羊神将他们送回金貔朝公孙氏的年代距今也有三四百年了难怪这身短褐竹甲饶有古风……问题是这如何可能?
殿内积灰甚重为免被尘雾呛着应风色刻意摒息一股浓烈的檀香仍凶悍钻入鼻腔难以久待。
应风色正欲退出忽闻院门外一声惊叫一团作古代书生打扮、背着竹架的圆磙身形“磙”了进来手足并用一瘸一拐往大殿奔来嘴里鬼呀鬼的嚷个不停却不是龙大方是谁?
“别叫是我!”应风色一跃而出将他搀起龙大方面无人色陡被抓住手臂差点失禁总算瞧清是应师兄几欲掉泪。
应风色问起源由龙大方说在外头的茶棚中醒来见这套衫袍竹架径行穿上不说一抹八爪鱆似的乌影掩月而至吓得他腿都软了手足并用却都不怎么管用死命逃了进来。
应风色与他从小一块长大知龙大方的胆子不算小扮鬼吓人出色当行岂能被一抹鬼影吓成这样?见他怎么也说不清解下长剑塞他手里沉声道:“带我去瞧瞧说不定是使令!”龙大方死活不肯听到末句又犹豫起来。
既入降界岂能空手而回?斩鬼杀佛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应风色举起半痴剑一转机括七刃如流水般顺畅倒出寒光逼人。
“就算真见了鬼你说这斩得斩不得?”龙大方惊诧、艳羡纷至沓来胆气一豪点头道:“也罢恁它如何邪门咱们哥俩一起闯!”擎出剑来与应风色并肩而出然而没见有什么八爪鱆似的巨大鬼影从天而降。
“会不会是你看错了?”
龙大方不死心回头在道旁墙下的杂草中一阵披打终于找到了一块倾圮的石碑转过一张余悸犹存的死白胖脸涩声道:“师……师兄真不是我胆小这不是见了鬼是什么?”
冷月映照下碑上“兰若寺”三字渗红流坠恍若沁血。